相比發達國家,二次供水是中國的特有難題。中國城鎮6層以上的小高層、高層建筑較多,為了讓6層以上用戶的水壓正常,同時避免脆弱的公共管網承受過大壓力,各城鎮自來水公司紛紛選擇管網末端加壓模式,將自來水壓至高層建筑屋頂水箱或半地下的蓄水池,再由蓄水池或水箱進入用戶家中。
在中國省會一級城市中,每個城市都有數千個水箱或蓄水池。二次供水自從在中國誕生起,就飽受詬病,目前仍然亂象紛呈。
因二次供水導致的水質二次污染事件,近年一直充斥媒體;二次水箱內被發現死老鼠等事件,也一再發生。
誰來看護大量的水箱、蓄水池?這些水箱、蓄水池最早由各地產開發商所建,標準和式樣五花八門;產權一般屬于全體居民,居民又無力管理;小區物業是通常的看護者,但缺乏專業能力,且不說責任心。
宋蘭合分析,各城市自來水廠一般由城市建設部門管理,但二次供水設施理論上歸衛生部門,自來水廠不愿“多管閑事”,而衛生部門通常又無力監管,主要負責審核頒發消毒許可證。最終,各城市二次供水設施成為監管薄弱之處,無人負責。
宋蘭合傾向認為,二次供水事實上不全是壞處。當城市因意外或災情發生停電、停水事故時,二次水箱可證住戶在一個時間段內有水可用,甚至在某些時候讓消防部門有救急之水。二次供水其實一個城市管理問題,管好是福,管不好是禍。
水質救贖之路
要投入更要改革
在王占生等學者看來,城市水業基礎設施向來就薄弱。“過去十幾年內又只有少量投資,欠賬嚴重,而水源又污染加重。在這樣的局面下,地方說水質全面達標,這不就是騙人嗎?”
根治自來水之疾,最根本的措施在于凈化水源地。這是學界的共識。水源地如果達標,即便是只用最基本的傳統工藝處理,水質都會合格。
根治水源水質,需要國家層面的制度設計,與江河湖海的水環境治理規劃對接。“這關系到中華民族的未來,關系子孫后代的根本福祉,政府責無旁貸。”王占生說。
回到現實,根治水源之路至少也要15年至20年,改善自來水水質無法等那么久。當務之急和務實之選,是自來水廠的工藝升級。
據宋蘭合初步估計,在現有水源條件下,至少20%至30%的水廠需要盡快上馬深度處理工藝,還有相當數量的水廠需要改進傳統工藝,方可實現自來水出廠水質量基本合格。
王占生更為悲觀,認為中國水源污染嚴重,因此大多數水廠需要上馬深度處理工藝。尤其水源不好的地方,必須馬上動起來。
自來水輸水管道需要立即投資。劉文君認為,供水管網曾是全球難題,但最近數十年間,發達國家通過逐漸更新管網,以技術手段維持管網水的化學和物理穩定性等方法,已基本解決管道二次污染問題。解決管道問題,技術不再是障礙,主要是地方政府欠缺投入。
“由于城市建設基本成型,更換管道不可能一步到位,但是各地應制定時間表,逐步更換。”劉文君說。
王占生曾對深度水處理工藝的成本作過經濟測算,其結論已為業界普遍認可:水廠上馬深度工藝,每噸水成本相應上升0.3元左右。另有學者認為,管道硬件投資,會讓每噸水成本再上漲0.5元上下。如此算來,如果以縣級以上4000余家水廠日供6000萬噸計算,每年成本增加200億元左右。
宋蘭合表示,在國家層面,要通過制度設計解決二次供水和水質檢測的管理體制問題。
劉文君、王占生、清華大學水業政策研究中心主任傅濤等共同呼吁,要建立獨立于地方水廠的專業水質監測機構,變水廠自檢自測為第三方檢測。水質檢測數據要及時向全社會公開。
傅濤認為,發達國家在城市供水方面體制各異,路徑不同,但均能實現飲用水合格,甚至保持直飲水標準,其政府在供水基礎投資上占據主導,在運營環節追求效率。
傅濤指出,中國自上世紀90年代末期以來,各級政府和水廠對供水基礎設施投入嚴重不足。
隸屬福建省國資委的福建中閩(羅源)水務有限公司,是一家日處理上百萬噸水的大型水企,其供水業務有泉州、羅源等處。該公司處境不妙,董事長鄭相釵向財新記者抱怨說,由于成本倒掛,每供一噸水要虧三至五角錢,企業連年虧損。
“水廠虧損,投資無錢,政府不給,說水業已市場化;水廠成本倒掛,要求提高水價,政府又不同意,說供水行業是市政公用事業,政府要統一定價。”鄭相釵說。
十多年來的水業市場化改革,到了需要更進一步的時刻。
在采訪中,一位飲用水界人士用極慢的語速,向財新記者講了三句話:對每個人來說,飲用水像空氣,無可選擇,無從逃避;對政府來說,供水工程是最為基礎的民生工程,遠比修馬路、建高鐵、蓋高樓更為基礎;近十幾年來,供水成了最被忽視的民生工程。
還供水欠賬,已刻不容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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