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一家頗具規模的PE曾在2007年考察過一家合資風力發電企業——宏騰風電。宏騰風電兩名股東一為英國人一為中國人。當時已運作了一兩年,在中國擁有五個風場。PE拿著地方發改委給宏騰風電核定的電價一算,未來現金流成問題,項目最后在投資人決策會議上被否。參與一位項目經理說,PE最關心的一是能不能上網,二是上網電價多少。
宏騰風電的前景尚未可知。一心打算打造新能源全產業鏈的比亞迪已經吃夠了電網的苦頭。比亞迪一直有意自建電動車充電站,但要上路建充電站,必須與電網并網,拿許可證。而比亞迪公司內部的均充充電站設立一年多,還沒有通過南方電網的驗收。比亞迪最終放棄了自建的打算。來自深圳發改委的消息稱,深圳的充電站目前的兩家主要競爭者一是普天海油,另一家就是南方電網。不過,“國家隊”大舉進軍投資風電,催生了一批風電上游——即風電設備零部件制造及整機制造企業,包括金風科技[35.14 -0.03%]、華銳、東方電力、中航惠騰、中復聯眾、中材葉片等,這成為投資者最看好的投資領域。
風電賺錢不易,必須“上規模”,成本才可能降低。龍源、華能等“國家隊”具有的綜合實力和優勢,非一般地方性企業可比擬,除了資金實力雄厚,其在整個風電產業鏈中具有較強勢的地位和討價還價能力,“出口”問題更易解決。
曾任職于國內一家知名風險投資機構的盧志輝認為,從可行性、經濟性和投資回報考慮,風電場項目都不太適合私募與風投。風電場項目前期投資巨大,回收期很長,且有間歇性、隨機性、可調度性低的特點,在大規模并網后對主電網運行會產生較大影響。加上大部分風電場都處于邊遠地區,須遠距離、高電壓輸送,由此帶來的電網技術和經濟問題相當復雜。
“PE在下游沒有機會,也不愿意投資風電場。”清科集團投資銀行部高級項目經理鄭玉芬說,并網發電在中國是個難題,加上國內上網電價政策未能理順,風電發電一直虧損,民營、私募資本等對此沒有積極性。
與下游相比,風電上游利潤更高。金風科技2008年凈資產收益率約 24.5%,明顯高于龍源電力[9.14 -0.65%]。外資也曾一度進入這個領域,但2005年,國家發改委下發通知要求風電設備70%的國有化率,將外資擠出了中國風電[0.91 1.11%]上游市場。
風電的發展經歷提醒投資者:一旦國內市場的新能源需求起來,會在上游形成強大的帶動效應。在此之前,中國新能源產業的興起,主要依靠的是歐美發達國家對新能源補貼后形成的全球新能源設備制造業分工。在中國新能源政策日漸清晰之前,支撐這個產業的國內需求相當匱乏。
1997年,中國推動“光明工程”,利用太陽能等新能源為遠離電網的地區提供電力服務,由此開始了中國光伏產業的民用歷史。不過,直到2002年以前,全國多晶硅太陽能電池產能只有4.5兆瓦(相當于450萬千瓦),產量不過2兆瓦左右。
2002年,以德國為首的歐盟國家補貼太陽能發電,刺激了中國光伏制造業的飛速成長。這一年9月,施正榮創立的無錫尚德10MW太陽能電池生產線投產;第二年,天威英利3MW生產線投產,成為國產光伏電池規模制造大規模躍進的開端。無錫尚德隨后在美國紐約證券交易所上市,創辦人施正榮一度成為中國首富。
這個以德國、西班牙政府的新能源政策為出口驅動的創富故事后面,有三股力量:以施正榮代表的技術和產業力量發現商機,無錫市政府及當地國企擔當天使投資人,高盛等財務投資者幫助無錫尚德改制,將公司推向上市。這一模式,至今仍是中國新能源企業發展的樣本。
這一模式隨后不斷被復制,造就了一批中國光伏和風能產業的新興企業,中國的新能源投資進入了爆發性增長的時期。此后兩年,在四川、江蘇、江西、河南、湖北、內蒙古等20多個省份,有近50家公司先后進軍多晶硅領域,動輒預算投資數十億元的多晶硅項目在各地紛紛上馬,
盡管狂熱勢頭在2008年被金融危機攔腰斬斷,但從整個太陽能光伏產業鏈來看,中國的制造能力已接近全球的三分之一。然而,在發電端則遠不成比例。2008年全球累計光伏發電6850兆瓦,而中國僅為140兆瓦,其中已經并網的僅有10兆瓦,僅占全球總安裝量的0.73%。
英國投行巴克萊資本分析師Vishal Shah最近發表的一份報告稱,德國太陽能補貼政策將于今年收緊,Shah預測,太陽能股票將持續受壓,直至美國或中國需求前景更為明朗。
對于中國的新能源企業,出口驅動已不能完全消化迅速堆積的產能,內部市場啟動適逢其時。
未來之憂
現在,國有的、非國有的投資者都在等待國家發改委“十二五”相關規劃以及圍繞著“低碳經濟”的更多細則公布。一位PE投資人表示,現在最關心的是“數字”——因為各種與中國未來核能、風能、太陽能、生物質能及新能源汽車等相關的補貼份額數字都將決定投資者的具體資金走向,也在根本上決定他們對風險的預判。
與國內需求啟動相伴隨的,是新能源“國家隊”的攻城略地。投資人對此心情矛盾。一方面,“低碳經濟”可見的巨大產業帶動效應下,大批國有資金入場也將帶來下游發電領域和終端消費端對上游的更大需求。但另一方面,不少投資人擔心上游企業在越來越龐大的“國家隊”面前失去議價能力,甚至最終被“國家隊”收編。業內正在爭議的過剩加劇了“非國有”投資人的擔心。
“我們看了很多項目,但沒有投。”一家國際知名投資機構的投資經理對本刊記者表示,“風電設備方面,我擔心再過五年,第一批設備完全被淘汰。不只是風機制造商,中國最早投資風能發電廠的人也會受到很大沖擊。”
上述人士明確表示,他已暫時對風電行業失去了興趣。“風電設備制造業的民營企業對大型國企客戶的議價能力會被削弱,競爭耐受力也不及國資背景的機械制造業同行。更可怕的是,如果電力公司分析發現,風電產業鏈最大的價值增值來自某一個制造環節,他們會向上整合產業鏈。”他表示,潛在的“國-民”競爭是其最擔心的問題。
中海油總經理助理鄭長波稱,中海油不會進入風機制造領域,因為在這個技術成熟領域“不會比別人做得好”。他同時強調,中海油在新能源的投資,以下游產電、發電為主,但不會放棄其他環節。譬如,在煤基清潔能源中,中海油也會參與研發。
盡管資本市場在“兩會”開幕時創造了一波新能源行情,但基金經理警告說,這一波炒作已近尾聲,日后要尋找新的潛力股。“以20年周期看,新能源投資可能已走過了前10年。” PE對新能源項目的要求會越發苛刻,只有技術創新能力強、對行業未來發展有戰略眼光的企業,才可能具備被投資的條件。
中國新能源領域過去特有的格局—“國家隊”投資下游,“非國有”多元資本投資下游,是投資者在中國電網壟斷格局下自然的選擇,但注定是一種不穩定的結構。在中國國內新能源需求上升的同時,從很多其他領域的情形對照來看,高歌猛進的“國家隊”進入上游將是遲早的事。對此,中國新能源政策的制定者們自然不必人為設限,但應該優先考慮放開和鼓勵民間新能源投資進入下游。各方在平等的準入狀態下市場競爭。
畢竟,過往形成的民企占上游、國企占下游的格局并不正常,而是電力市場壟斷之下的一種扭曲形態。對于發展路徑尚不清晰、大量技術瓶頸有待突破的新興產業而言,如果形成上下游都被國有資本壟斷的格局,將不利于創新,而創新對于新能源至為關鍵。
另外,對于陷入瓶頸的中國電力[1.85 0.00%]體制改革,新能源是難得的突破機會。通過在新能源發電領域開放投資,可引入多元化投資的發電主體,推動形成完全競爭的市場格局和市場化的電價定價機制。中國的電力市場上世紀90年代曾嘗試引入外資,但由于當時市場被國家電力公司一家壟斷,外資最終在不公平的競爭中被擠壓殆盡。2002年電力體制改革啟動后,中國又一度陷入職工持股企業進軍發電并違規私有化的歧途。直至今日,雖在發電端引入了競爭,但電力市場仍主要是國有企業的天下,而掌握輸配售大權的電網則高度壟斷,這成為了推進中國電力體制改革的最大障礙。如何利用新能源的東風,給民營投資者以進入發電側的機會,通過公開、透明、規范的程序實現并網發電,繼而獲得公允的定價,這是中國在推進“低碳經濟”時應著力解決的頭號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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