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價不能優惠也就算了，但能不讓政策打折嗎？”北京的張先生忿忿地說。

    今年5月末，張先生身邊的一位朋友買了輛車，當時經銷商的優惠幅度為9000元，張先生覺得這款車挺適合自己，湊巧6月末偶然在報紙上看到該車入選《節能惠民汽車目錄》的消息，購買該車即能少花3000元錢，這意味著張先生實際能在購車環節節省12000元。為此，張先生更加確定了自己的選擇。

    可是當張先生赴經銷商處詢價，得到的結果讓他大吃一驚，“經銷商說現在加上節能惠民補貼一共優惠9000元，那3000元揣誰口袋里去了？”

    全國乘聯會秘書長饒達估算，從今年6月份到年底，節能汽車的銷量至少將達到70萬輛，國家為此支付的補貼總額將至少為21億元。值得關注的是，未來更多車型入選目錄后，這條資金鏈所涉資金將達數百億元。這讓節能補貼款的流向成為聚焦。

    本報記者采訪車市了解到，盡管工信部剛剛出臺了《關于做好節能汽車推廣補貼兌付工作的通知》，但在終端執行層面，部分廠商暗自推高車價、經銷商明降按升大玩“貓膩”、政策制定存在漏洞等因素疊加，使國家出臺這一政策的初衷變了味兒。

    亂象橫生

    今年6月18日、8月11日，工信部分兩批公布了總共132款節能惠民車型，購買上述車型的消費者均可享受國家補貼3000元。作為小排量車購置稅減半政策的衍生品，此舉意在給予消費者實惠的同時，繼續引導市場消費趨勢、拉動內需刺激消費。但當本報記者走訪終端市場時，發現節能惠民車型補貼里暗藏的貓膩，用一個“亂”字形容并不為過。

    亂，折射于多個層面。

    首先，無論是購車方還是售車方都難搞清楚到底哪款車是節能惠民車型。作為一名在北京亞運村車市混跡10年的車販子，張宇（化名）依然不改濃重的東北口音，當記者問其對于節能惠民車型的了解時，這個成天與車打交道的“老車蟲”頓時失語。

    如果說車販子每天需要和多個品牌“過招”，無暇關注單一品牌，那么亞市一汽海馬店的銷售人員更為離譜，該店內銷售的丘比特可優惠4000元，但當記者追問那3000元補貼時，銷售員表示雖然該車型入選了第二批節能惠民汽車目錄，“但好像還沒有公布。”此時，距離第二批目錄公布時間已過了1個月之久。

    連“車蟲”都不清楚，前來市場購車的消費者更是難以辨識，一位經銷商表示至少有一半以上的消費者壓根不知道什么是“節能惠民工程”，更別提具體涉及的車型。

    更亂的還是車價，盡管大部分經銷商能夠按照國家政策及時告之消費者補貼政策，但在車價上暗玩貓膩的車型依然不少。

    其中比亞迪F0在未入選目錄前，5月份京城最大優惠幅度曾達到9000元，但目前加上補貼總共優惠才9000元，這種“捆綁優惠”的結果是，消費者并未從政策中得到實惠。

    同樣大玩“明降暗升”游戲的還有北京現代和一汽大眾的經銷商，雖然上述兩個經銷商的優惠加上補貼略多于原優惠幅度，但卻明顯縮水。

    亞運村車市內，北京現代的悅動1.6L入選目錄前最大優惠幅度為1.6萬元，目前最大優惠幅度已縮減至1.4萬元，加上3000元補貼，1.7萬元的優惠僅比此前節省了1000元；與悅動一樣，一汽大眾速騰1.4T入選目錄前最高優惠7000元，目前僅優惠5000元，加上3000元補貼，8000元的疊加購車優惠僅比此前少支出1000元。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銷售員成天就琢磨消費者心理，消費者想得到真正的實惠？怎么可能！”張宇說。

    金錢游戲

    除了上述亂象，在利益推動下，銷售人員巧舌如簧地編織著危言聳聽的推銷辭令，亞市一家華晨汽車的銷售人員告訴記者，店內的駿捷FRV優惠4000元，除3000元惠民補貼外，店內還額外補貼1000元，他建議“記者”抓緊購買，“這車是新出的，之前一分錢優惠都沒有，而且節能惠民車型有兩批了，聽說第三批也快出了，到時候會不會取消前兩批的資格都不好說，我們很可能會回調車價，可能到時候包括補貼款的優惠都沒有了。”

    貨幣的驅動讓謊言成為這場游戲的衍生品。

    當然，并不是所有經銷商都“精于此道”，記者走訪市場時發現，如上海通用、奇瑞、斯柯達、上汽通用五菱、長城的經銷商均在店頭懸掛“××車型入選節能惠民汽車目錄”的條幅。而進入店內后，上述店內的價格也異常透明，如亞市內的上海通用雪佛蘭品牌，一入店內即可看到節能惠民車型的指示牌，店內一律按照國家標準優惠3000元。

    “總的說來，玩貓膩的自主品牌居多，合資品牌相對較少。”亞市副總經理顏景輝說。

    他認為，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主要是由于市場對于合資品牌的認可度較高，這直接反映到實際成交量上，而自主品牌的最大優勢就是性價比突出，因此在5、6月份淡季時，很多自主品牌實際在虧本銷售，“經銷商尤其是自主品牌經銷商，靠賣車賺錢已經很難了，大多都是從裝飾、保險以及售后保養上賺錢”。這直接促使5、6月份的車價走低，而8、9月份后進入傳統旺季，這時經銷店銷量回升，開始回調價格。“當然，這里面也可能涉及到廠商產能或營銷策略的調整問題，比如說很多品牌都會在年底沖量實行更大力度的促銷，如果現在價格不回調，年底就沒勁了。”此話似乎是為一些經銷商“平反”。

    一位比亞迪A2網的經銷商表示，入選目錄前后，廠商在供車價格上的確出現了回調，目前F0比此前的提車價增加了2000元，因此這種價格差也體現了終端銷售環節。

    孰是孰非

    似乎是看到了政策暴露的種種弊端，9月3日工信部發布的《關于做好節能汽車推廣補貼兌付工作的通知》頗為引人注目。

    通知強調，對于把財政補貼與價格混在一起、不及時兌付或拒不兌付補貼、代消費者簽名冒領補貼以及變相漲價、哄抬車價的推廣企業，視情節給予通報批評、扣減補貼等處罰；情節嚴重的，將取消節能汽車經銷商或生產企業推廣資格。

    頗為官方的辭令下，國家對于推廣節能惠民工程的決心昭然若揭，而這似乎是相關部門面對質疑的一種“危機公關”。

    事實上，自工信部公布第一批節能惠民汽車目錄伊始，來自四面八方的質疑就從未間斷。

    首先，爭議的焦點在于結算方式，目前的結算方式是逐層申報，即消費者與經銷商結算、經銷商與廠商結算、廠商與國家相關部門結算。其中，不但增加了審批環節，也讓部分廠商、經銷商趁機牟利。

    原亞市總經理、現中國汽車流通協會有形汽車市場分會常務副理事長蘇暉認為，國家給予的補貼，就應該由國家向消費者支付，而不應該把權力下放給經銷商。部分經銷商出于利益驅動，將車價優惠和節能補貼結合，讓消費者對經銷商報價產生疑問，將直接導致更大的觀望情緒，這對下半年的車市及全年的影響非常大。“能不能像購置附加稅那樣，由消費者直接對政府部門，因為政府在消費者心目中的地位比較高，所以消費者在窗口跟政府部門打交道。”

    爭議的焦點還在于入選車型的資格認定，按照《節能惠民工程》的規定，發動機排量在1.6升及以下、綜合工況油耗比現行標準低20%左右的汽油、柴油乘用車含混合動力和雙燃料汽車均有資格入選“節能產品惠民工程”。

    不過，中國汽車技術研究中心主任趙航認為，在缺乏第三方介入的前提下，此舉尚存漏洞。他表示，目前入選車型的判斷依據僅憑車企自行上報的耗油標準，并沒有通過任何第三方機構的試驗和檢測，這顯然無法杜絕虛報作假情況。這將帶來惡性循環，作假者得實惠，從而使更多人作假，屆時政策效果削弱的同時，節能減排更成為紙上談兵。

    顏景輝說，從亞市的實際銷售看，目錄公布后對于所涉車型銷量推動效果并不小，“合資品牌增長了30%，自主品牌增長了20%。”但其同時表示，由于目前入選該政策的132款車型，僅占國內乘用車市場流通車型總數2300款中的5.7%，因此推廣上存在難度。他強調：“這是一個好政策，實際優惠力度比去年的購置稅優惠還要大，但消費者卻知之甚少。”

    有調查顯示，僅有不足23%的經銷商認為該政策有明顯效果，而77%的經銷商認為作用甚微；而在消費者層面，知道具體優惠車型的人數比例不足32%，僅有44%的比例知道有該政策出臺，尚不足半數。不過，一個值得關注的數據顯示，74%的消費者選擇會因政策優惠改變購買車型。

    這或許將成為節能惠民汽車工程不斷完善的輿論推力，同時也將使國家遠期數百億的財政投入流向本該去的地方。